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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卫平的恩师们:张福田、雷溥华、过旭初、过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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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3/14 11:31:12 出处:无锡过氏文化研究会 作者:转载自今日头条 1219次

  我的围棋人生(生活篇):我的恩师们

原创2021-01-28 20:00·聂卫平
我的围棋人生(生活篇):我的恩师们

聂卫平小时候

   前面提到过,我的启蒙老师是张福田先生,但他教我的时间不长。我的第二个老师是雷溥华老先生。

雷老是围棋界的前辈,早年和著名高手顾水如齐名。雷老的棋是一种 “功夫棋”,即讲究布局和收官,棋风比较接近日本棋手。而当时国内比较有名的老一辈棋手,如崔云趾、金亚贤等,大都继承了我国的古典棋风,十分注意布局和收官,热衷于中盘的大砍大杀。

因此,在五十年代“斗力” 的棋风盛行时,雷老的棋并未受到重视。可我却从雷老的棋中得到了许多宝贵的东西。

雷老对我和继波要求很严,从拿子的姿势到坐的神态,都必须规规矩矩。像用棋子敲棋盘,摇头晃脑,手伸在棋盒里把子弄得哗哗响等等,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雷老教棋很重视基本功训练,有时摆一个定式或一种变化,往往要摆很多遍,直到我们能举一反三为止。那时我们棋瘾很大,听一会儿手就发痒了,便缠着雷老要下棋。每逢这种时候,雷老是从不肯迁就我们的。现在回忆起来,正是雷老这种严格的基本功训练,为我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雷老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为人也很正直。虽然他那时在棋社不很得志, 但从未在背后说过别人的是非长短。和别人交往时,雷老总是那么谦虚有礼,就连对我们这样的孩子,也从不摆出师尊架子瞪眼发火。记得我们下 棋得意起来,有时也会脚踩椅子大呼小叫,把棋子抓得乱响。这时雷老总 是默默地看着我们,直到我们不好意思地从椅子上下来,坐端正了,他才耐心地和我们讲道理。这些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难以磨灭的。

遗憾的是,虽然我学到雷老的棋艺,但始终未能学到他那温文尔雅的品格。现在我对青少年棋手要求很严,可以说是受了雷老的影响,然而作为老师,我的修养则远不如他。一见别人下了 “臭棋”,我便忍不住大加训斥,甚至连“太臭啦”,“哎呀,这简直是糟蹋围棋艺术”等等过激的语言都用出来,至于别人能否下台我是不大考虑的。许多少年棋手都曾被我训得眼泪汪汪,别人不说,马晓春就被我骂过多次。

不仅在围棋上,在其他事情上我也经常如此。比如我很喜欢打扑克,对方的牌技越高我越来劲,虽说玩牌纯属娱乐,但我也要每战必胜,因此对同伴甚是苛求。尤其是打桥牌时,同伴一打出“臭牌”,我就会火冒三丈,以至于棋队的人都很怕和我搭档。当然我出“臭牌”时,人家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亏这种时候不多。这种不能容人的坏脾气使我得罪了不少人,但总也改不好,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我还有另外两个老师,那就是我在陈老总那儿认识的过惕生和过旭初两位老先生。过旭初年长,人称“大过老”,过惕生则被称为“小过老”,凡是爱好围棋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大、小过老的。

当初陈老总找我下棋,为什么把大、小过老也请了来,我想这肯定是有意安排的。当时中国的围棋水平很低,一个日本的老太太,也就五段,就曾把我们的国手杀得一盘没赢。为了打败日本的九段,陈老总也清楚这不是一代、两代就能达到的,必须从青少年甚至儿童中发现苗子,加以培养。他叫大、小过老来,肯定是想让他们来“鉴定”一下我们的“棋份”,当他觉得我们“尚可教”时,便 把我们交给了他们。后来的事实证明,陈老总是非常有远见的。

我的围棋人生(生活篇):我的恩师们

过旭初老师(右)、过惕生老师(左)、其孙过士行

过旭初先生虽然没有正式地教过我,但我和他下的棋比和其他老师要多得多。

那时他在位于南河沿的政协文化俱乐部工作,而我家就在相距不远的南池子,所以我经常去他那儿下棋。从1963年到1965年,大过老和我下了不知多少盘棋,从最初他让我六子,到后来我已能执黑平下了。如果当时下的棋能留下来的话,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可惜我一盘都没有记录 下来。

过旭初的棋风很细腻,布局、中盘和收官都有许多巧招,我现在棋里的一些细腻的方面就很受他的影响。

在老一辈棋手中,过惕生先生的名气最大,棋艺也是出类拔萃的。比起前几位老师,过老的棋更接近日本现代棋手的风格。如果说雷溥华先生的棋像日本大正时代的棋,那么过惕生先生的棋则更像日本昭和年间的棋。正因为先后受到这两位老师的熏陶,所以后来日本朋友评价我的棋时说,在中国棋手中,聂选手的棋,尤其是布局、风格都很像是日本棋手。

我向过老学棋时,最初是乘公共汽车去他家。过老的住处很远,往返 一趟需要很长时间。后来父母从我的嘴里知道过老生活环境不大好,住房比较差,岀于对他的敬重,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便把他们夫妇接到家中来住。这一下我可高兴了,此后天天泡在过老的房间里,连吃饭都不愿回家 吃。时间一长,妈妈怕影响过老夫妇休息,又担心我误了学习,便不准我天天去过老那儿,可过老住的房间离门口最近,我一回家抬脚就能溜进过老的房间,妈妈根本管不住。

有一次,妈妈气极了,一把揪住我问道,你是姓聂还是姓过?吓得我张大了嘴,怔在那儿。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时妈妈之所以那么生气,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秘密”。说来有点好笑,她怕我没日没夜地泡在过老那儿,过老夫妇没有孩子又喜欢我,当真要将我认成儿子岂不槽糕。虽然我总惹我妈妈生气,但她心里却最疼爱我,宝贝儿子无视她的存在,天天不着家,当然又气又急。后来提到此事时,妈妈自己也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和过老朝夕相处使我受益匪浅。首先,我学棋有了一种安定感。原先无论向哪一位老师学棋,总要考虑时间,天色一晚便坐不住了。现在老师就在家中,所以坐得住,听得进,有了问题还可以随时去问个明白。

其次,由于过老住在我家,像陈祖德、吴淞生等国家队的名手经常来和过老切磋棋艺,于是我也大沾其光。每逢他们来,总能下上一两盘指导棋,和这些一流棋手对弈,使我大大开阔了眼界。

过老在我家的那段生活,许多细节如今回忆起来已经有些朦胧了,但有关棋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众所周知,过老的棋很灵活,擅长弃子。他有句名言:都丢了,就赢 了。意思是把成为负担的子通通弃掉,丢掉了包袱,下起来自然轻松得多,取胜的希望也就大了。过老曾给我摆过一盘清末国手陈子仙与方秋客的当局其中有一段精妙的弃子,他在讲解时说,你看,这块棋逃出来多苦呀! 给他吃就赢了。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

在我和过老的对局中,我也常常被他的弃子战术搞得狼狈不堪,明明吃了不少子,棋却输了。所以有一段时期,我简直迷上了弃子,总想下出些漂亮的弃子来,一盘棋如没用上弃子战术,即使赢了也感到十分乏味。 久而久之,竟被我悟出了其中的一些名堂,直到现在,弃子仍是我的有效武器。

谈到弃子,我想再说几句,我认为弃子最能体现一个棋手的心胸。有人仅仅把弃子看做是摆脱对方的腾挪手段,这种理解未免狭窄了一些,实际上,精彩的弃子往往是攻击型的,这主动送给对方吃,让他不得不吃,吃了又难受,这才是真正的弃子战术。

过老下棋时落子很快,他也要求我尽量下得快一些,不要举棋不定, 因此我从小就养成了把棋下快的习惯。这一习惯使我后来在有时间限制的比赛中处于有利地位。特别是现在为了适应电视转播,快棋赛越来越多, 而且每步棋要求的时间越来越短,棋下得快的好处也就益发明显。

首先,下得快可以使对方产生压迫感。试想一下,当对方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投下一子时,你却很快甚至立即就回敬一招,就会给对方一个震动,啊!他早料到我的意图了,这么一想,对方就会沮丧起来。

其次,节约的时间可用在关键时刻。对局时常出现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局面,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判断和计算,如果事先将时间用得差不多了,此刻就会慌了手脚。

再有,下得快可抢先把对方逼入读秒,从而摧毁他的斗志。凡是观看过围棋决赛的人,大都见过棋手因读秒而连发恶手痛失好局的情况吧?参加过比赛的棋手,对那催命般的读秒声恐怕体会尤深。那种心乱如麻而又无可奈何的痛苦心情,想起来都觉得恐惧。因此,如果不想陷入读秒的困 境,就必须千方百计争取把棋下快。

当然,如果是盲目地追求快,就毫无意义了。任何一个业余爱好者都可以把棋下得飞快,甚至一天可以下上二三十盘,可其中的破绽、漏洞比比皆是,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下棋。

我所说的“快”,是建立在下得好的基础上的快,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注意基本功的训练,包括对棋形的感觉和计算能力。另外还有一个诀窍,要善于“偷”对方的时间,即在对方思考时,自己也要开足马力动脑筋,对他有可能落子的地方的变化,事先加以计算,不要消极地等着对方下子。这也是我所以下得快的极重要的原因之一。

也许有些喜欢长考的人会问:既然下得快好处无穷,为什么日本仍有许多长考型的九段高手呢?确实,日本是有许多长考型的高手,而且威震日本近代棋坛的一代宗师秀哉名人就是一位长考专家。不仅如此,我国清代著名的大国手施襄夏也可谓长考型,据有关资料记载,施在和另一位与之齐名的大国手范西屏对弈时,范常常落子如飞,而施一再沉吟,往往一步棋要想好几个时辰。

那么对这些名家高手的长考如何解释呢?我认为,这一方面是和棋手的性格、气质有关,另一方面也和当时的比赛规则有关。像比赛限时,我国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开始采用。日本虽早一些,但也是在秀哉时代之后, 而在此之前,棋手对弈从不受时间限制,一局棋下几个月甚至几年是常有 的事,因此当时的棋手很容易养成长考的习惯。

另外必须认识到,这些名家(包括日本一些九段)的长考,蕴藏着“艺 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绝不是没有能力把棋下快。我相信,假如当真给施襄夏和秀哉名人限制时间,他们同样会下出非常漂亮的棋来。

我认为,棋的质量固然和时间长短有一定关系,但并不等于必须时间长才能下出好棋。日本许多优秀棋手(其中包括长考型)在“NHK”杯赛中 的卓越表现就是明证。我们一些棋手之所以常为比赛时间不够而苦恼,重 要原因是关键时刻不能果断地下决心。

棋是千变万化的,每一种局面都会有许许多多不同的下法,而且每一 种下法又都有利有弊。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穷尽这些变化,因此想在比赛的有限时间里,把所有的变化都细算一遍是不可能的,结果越算越没把握,越算越不敢下决心,时间不知不觉就耗费了很多。实际上,比赛中的许多“恶手”常常出现在棋手的“大长考”之后。

总而言之,在下快棋方面我是过老的“忠实信徒”,也希望成长中的青少年棋手养成下快棋的习惯。

向过老学棋阶段,他常给我讲一些古今中外围棋名手的故事,如范西屏、施襄夏、黄龙士,以及日本的秀策、丈和等等。记得过老十分崇敬秀荣名人,曾特地将张福田老师的一套《秀荣全集》借给我,并嘱咐我要好好打打秀荣名人的棋谱。

本来我是不大喜欢打谱的,可老师既然吩咐过了,也只有照办。不料秀荣名人的棋很快就使我入了迷,不知不觉就把《秀荣全集》从头到尾打了一遍。虽然以我当时的水平,秀荣名人的棋的奥秘之处,十成中未必能理会一成,但那段时间的打谱对我的帮助还是相当大的,最起码使我熟悉了 各种类型的小目布局。此外,秀荣名人卓越的感觉和轻妙的转身也给了我一定程度的影响。

既然提到打谱,我就顺便谈一下对打谱的看法。毫无疑问,打谱是学棋的一个重要途径,无论是专业棋手还是业余爱好者,要想提高棋艺都必须打谱学习。但我想强调一点,打谱必须得法,千万不能只求数量,不求质量。

我常常看到有的人打谱十分刻苦,一天能打许多盘,而且谁的谱都打。 我不敢说这种方法毫无效果,但从我的切身体会来说,往往事倍功半。我觉得成长中的棋手,打谱必须注意以下事项。

第一,选择和自己棋风相近的棋手的谱,进行系统的研究。比如喜欢 大模样作战的可选择武宫正树的棋谱,喜欢取实地的可选择木谷实的棋谱,喜欢攻杀的可选择加藤正夫的棋谱等等。不要谁的名气大就打谁的谱, 只有这样才能见成效。

第二,切忌贪多,不要“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对每一盘棋谱都要钉住了反复研究,力争完全弄懂。如果打谱时能够钻进去,每一个新发现都会使你感到其乐无穷。

第三,全力以赴去猜测对局双方的意图,找出其中的破绽,因为再高明的棋手也不会招招是妙手。经常站在“挑毛病”的立场上,对棋力的提高无疑是一种极好的方法。

第四,不要迷信棋谱中的解说,更不要死记硬背钻牛角尖。据说藤泽秀行打谱就从来不看解说的。我们有的棋手记忆力极好,甚至随便摆出一盘棋(当然是由著名棋手下的)便能说出对局双方是谁,这说明他打谱是下 了相当苦功的,但当别人对他下的某一步提出疑问时,他便说某某就是这么下的呀!言外之意,名家都这么下,你还敢有异议?这便成了教条主义的学习方法了。围棋本身博大精深,随着时代的前进,其技艺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创新,过去公认的好棋,现在也许就不大用了,过去没人下过的棋, 现在下出来很可能就是好棋。比如在吴清源、木谷实开创新布局之前,黑棋起手就下在“星”或“三三”上是无法想象的,而现在这种布局却成了主流。陈祖德首创“中国流”布局时,开始也被人认为是“旁门左道”,曾几何时,便风靡世界棋坛。因此,仅仅满足于模仿前人一招一式的打谱是不足取的。

第五,不要总是一个人闷头打谱,适当地进行集体研究是很有益处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体研究可以互相启发,互相促进,这对青少年棋手尤其适合。听说在日本的藤泽秀行、加藤正夫、武宫正树、 赵治勋等超一流棋手就经常定期聚会研究棋艺。

就我本人来说,除了集体研究时,我很少用棋子在棋盘上打谱,而是 “看谱”。过去上学时我很喜欢看小说,后来变成了看棋谱,现在临睡前看一两盘棋谱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感到“看谱”能加强记忆力和培养快速 计算的能力。不过学习方法是因人而异的,我的方法是否适用于其他人就 不得而知了,因此只能供人参考。

关于打谱,还有一个问题要注意,打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实践, 只有在实战对局中,才能检验自己的认识和想法是否正确。我主张下棋和打谱的比例应该是七比三,甚至是八比二或九比一,我们有些棋手把大量 时间用在打谱上,却很少下棋,未免有点本末倒置了。日本棋手的“感觉” 之所以普遍比我们要强一些,关键就在于他们棋下得多。

关于向诸位老师学棋的经历就大致谈到这里。当我成年以后,尤其是 了解到日本一些著名棋手拜师学艺的情况时,更加感到了这段经历的可贵。

活跃在日本棋界的高手们,当初大都经过艰苦奋斗才得投于名师 门下,而且入门以后的生活和修业也是很艰苦的。据赵治勋回忆,他入木谷门后的修业很苦,每天必须按师父严格甚至是苛刻的要求去做,稍一疏忽,立刻就会遭到严厉的训斥。例如师父和师兄们岀的死活题,他如做不 出来就不能回屋睡觉。在当时的日本,即使是入了名师之门,也很难得到师父的亲自辅导,能与高水平的师兄学上一盘就很不错了。据说加藤正夫 入木谷门后,仅仅和木谷先生下过一盘棋。

另外在日本棋界,职业棋手的等级森严,低段者一般难得和高段棋手下上棋。赵治勋就因为林海峰九段在他少年时与他下了一盘让五子的辅导棋,至今念念不忘,感激万分。相 比之下,我从小就受到许多国内一流棋手的指教,实在是太幸运了。

 

 

(责任编辑:过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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